領隊來稿

 

「春風亭」隨想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海燕  林保泰

 

春風亭

為紀念在一次山火中遇難的老師和同學而建的「春風亭」,前臨大尾篤的淡水湖畔,後枕八仙嶺群峰,掩映在蔥綠茂密的叢林中。它簡陋而高雅,細緻而清幽。兩邊傾斜的亭簷,恰似老黃牛的背樑,堅韌負重,默默耕耘。湖面近處水波粼粼,遠處帆影點點。群峰挺拔,層林幽谷,白雲悠悠。

在一個深秋的早晨,我和「海燕」行山隊,迎著金色的朝陽又一次來到這裡憑弔。只見遊人熙來攘往,絡繹不絕。有白髮蕭蕭的公公婆婆,更有風華正茂的同學少年。我拾級而上,靜立亭中,心弦緊繃,思潮起伏。一個人的成長,誰能離開母親,誰能離開老師。母親的乳汁哺育我們長大,母親溫暖的臂彎像搖籃一樣,使我們安然入睡。老師的春風雨露滋潤我們成長,老師又像黑夜的燈塔,點燃了我們的心扉,照亮了人生的風帆。廣闊無垠的湖水是母親的懷抱,巍峨高聳的八仙嶺是老師崇高的品格,高潔的情操。它與天地比壽,與日月齊光。

離開了「春風亭」,走進了茂密的相思林中,叢林盡處,可望見仙姑峰的馬騮崖──師生遇難之地。但見大大小小的岩石堆砌,突兀崢嶸,怪石嶙峋,有如筍、如柱、如磨,重重疊疊,一直伸延到山頂。我們沿著山坡往上爬,但見野草枯黃,荒草萋萋。站立在崖下抬頭上望,如刀削般陡峭,看不見頂峰,只見一線藍天。腳下還殘留著拜祭過的香燭,燒過的紙錢灰燼,山風掠過,如無數的烏鴉在空中翻舞、打轉,又落在腳下。我們扳著石塊一步一驚心的向崖上攀爬,喘著粗氣,淌著汗水,呼啦呼啦的風聲在耳邊迴響,淒厲有如鬼在哭泣,在哀鳴。

行友小心上攀馬騮崖

我站立懸崖上,回頭凝望,心情沉重,浮想連翩,意往心馳。朦朧中一場驚心動魄,生死搏鬥的悲壯場面又在我眼前重演。火,燒著了崖下斜坡一片乾枯的野草,火乘風勢,直向山上迅速蔓延,並把正在懸崖下遠足的師生包圍著。無情的火焰畢剝畢剝的越燒越旺,火舌伸向四面八方,滾滾的濃煙瀰漫了整個懸崖。同學們驚駭而惶悖,四散奔逃,有的衣服燒著了,頭髮也著火了。我們的老師一面撲滅同學身上的火種,一面指揮同學逃生。但不少的同學倉皇中跑到了懸崖下,拼命的往上爬,已爬上去的伸手往下面的拉。我們的老師臨危不懼,堅守在崖下,用肩扛、用手推,把一個個、一批批的同學往上送。煙嗆得透不過氣來,不少人獲救了,脫離了險境,但無情的烈焰直撲過來。

「老師!你衣服著火了!」

「老師!你頭髮燒著了!」同學們大聲驚呼。

「老師!你快走吧!不要顧我們了!」

同學們在慟哭著,哀求著。但是,我們可敬的老師,在這生死關頭,絲紋不動,表現了無畏無我的崇高的精神,拼著最後一口氣,最後一點力,把最後一個同學安全的推上去後,兇猛的火焰把老師吞噬了,倒下了,倒在烈焰中。

這時,天地動容,山岳凝重,八仙哭泣,樹木低垂,飄到這裡的白雲也不忍離開,俯首默哀。

「老師啊!你不要離開我們呀!」

「老師啊!你回來吧!」

「………」

巍峨高聳的八仙嶺

同學們的啕哭,同學們的呼喊,震撼大地,迴盪八仙嶺群峰,飄向愁雲慘淡的湖面。

我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,內心搖撼而顫抖。我環視群峰,仰望長空,我是何等的渺小呀!火焰呀!燃燒吧!燃燒我心靈的廢墟,它沒有春風雨露,沒有漣漪泛波,只有彷徨與空虛,只有幽幽與白茫茫……

日影西斜,夕陽如血,「春風亭」漸漸隱沒在迷朦的夜的懷裡,它安詳、靜謐,沉醉的進入了夢鄉,神馳在太虛飄渺的瑤台仙境中。……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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